Author: 杜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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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徐,你把这份材料整理好,明天老板要用”
“知道了,李总”
老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指针已经指到了六点三十分。
“今天又不能正常下班了,小兔崽子不过是会拍点老总的马屁现在就开始得意洋洋,老子进公司的时候你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。早晚有一天你要跌跟头。”
老徐想着,心里骂了句干你娘,开始从那一堆厚厚的文件中抽出目录一件一件开始整理。
电脑屏幕泛着的蓝光映着老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沟壑与沟壑之间尽是岁月的痕迹。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老徐的生日,包括老徐的老婆。
过了十二点就四十六岁了,古人云四十不惑,可为何自己现在还一事无成,每日忙碌奔波,被人使唤来去,这样的生活到底何时是个头?
老徐想到了这里,眼角有一些湿润了。老徐自小就不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孩子,是啊,自幼生活在农村的老徐能够吃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奢侈了,哪还能有什么别的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老徐突然想起了那年他爹在病榻上对他说过的话:“娃,你将来一定要有出息,别学你爹这么老实。做人一定不能吃亏,记住这个世界不是你欺负人就是别人欺负你。要不是爹年轻的时候在公社干活干得太卖力,腰拉下了病根子,不然咱们家不可能这么破落,你娘也不可能跟着别人跑了。你看那些狗日的村干部,那个不是好吃懒做的?可是为什么混的这么好?不都是会只拍马屁?没点熊本事就只会占小便宜。他娘的,还取了那么漂亮的婆娘,老天真是瞎了狗眼。”
他爹当时的眼神老徐至今历历在目,那不是愤怒,而是赤裸裸地嫉妒。
老徐叹了口气,眼睛又开始盯起了屏幕。狠狠地吸了一口红双喜,然后手指又开始飞快地敲打起来。
当老徐回到家里的时候,已经是十一点十分。
“还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,不然打的回来又要浪费五十块钱。一周烟钱省下来了。待会跟老婆说是打的回来的,这五十块钱就是我的了。”
虽然累得和狗一样,不过老徐想到这一笔小钱心里却是美滋滋的。
卧室的灯已经灭了,但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。
儿子虽然说成绩不算很好,但也勉勉强强考上了市重点。这一点老徐还是挺欣慰的。
“儿子总是比老子有出息”
老徐喝多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这一句,酒友们都有些烦了。
点亮卧室的台灯,老徐老婆被刺眼的灯光给弄醒了。
“要死啊,这么晚回来还不快睡觉。”
说完,便转身闭上了眼睛。
老徐想着,夫妻生活怕是有些日子没有了,想起还有几分钟就是自己的生日了,老徐的小肚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团火。
老徐温柔地摸了摸老婆的腰,从腰摸到大腿,又往里面探了探。咽了口口水,手又从小腹扶上了胸。
“别烦,多大人了老不正经。早点睡。明天我还要去上班。”
老徐的手僵在了哪里,叹了口气,坐到了床边。
突然,电话响了。
老徐正是恼火,谁他妈的这个时间打电话来。
“喂,哪位啊!”
“老徐啊,是我”
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确实是李经理的声音。
“啊!李总啊!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啊,有什么事情么?”
老徐的声音软了起来。
“你那个材料我看了,整理得不错。”
“谢李总。应该的。应该的。”
“这样吧。我看了一下你的档案,你也来公司十几年了,一直没有好机会让你升职。下个月公司在西安有个项目,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当项目副经理,和老刘搭档。这事情我明天就和老总说,应该没多大问题。”
老徐听到这里,脑袋里面只有咣铛一声响,这是真的么?
“怎么不说话了?家里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叫别人去。”
“没!没有没有!方便方便!谢李总,我一定不辜负李总的期望。”
“好说好说,具体细节明天来公司谈。我还要看一会资料,没别的问题我就挂了。”
“好的好的,您注意休息!”
老徐突然之间觉得笼罩在自己心头上二十年的阴霾一扫而散。
“李总是好人啊!”
他这样想着。
“怎么了,你高兴成这个样子。”
老婆转过身来。
“老婆,我升职了!副经理!”
“真的啊!!快具体和我说说!”
老徐露出了古怪的表情。
“要我说也可以,不过首先嘛~”
老婆瞬间会意,扭捏了一下指了指床头柜。
老徐满脸淫意,开始解开衬衫扣子。
突然,手机又响了。老徐一看,又是李总。
“喂,李总啊。还有什么指示么?”
“老徐,你怎么搞的!上个星期叫你做得那份标书,最后的价钱居然算错了。现在甲方正在我们美国办事处和我们吵着呢。硬是要让我们按着标书的价钱来。你知不知道你的马虎大意让公司至少损失了二十万?”
“啊。。。。。”
“美国那边我先拖住,我不管你怎么办,现在就重做一份标书,价钱要比上次的低三成。我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同意。明天早上放在我桌子上。”
“是是是,我明白了。我立刻就做。”
“哦,对了。西安的事情就当我没说过。”
说完,电话就挂了。
老徐只觉得身子一沉,像是跌进了冰冷的湖底,脚底粘粘的,头皮上好似万千蚂蚁爬过的。
“怎么了?”
老婆问着。
老徐没有说话,扣起衬衣扣子,走了出去,留下了一脸莫名的老婆。
儿子卧室的灯光还没有熄灭,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五分。
老徐推开了儿子卧室的房门。
“爸,你怎么才回来?还不睡?”
儿子摘下耳机,按下了复读机的暂停键。
老徐,像是失去了全身的重量般一屁股坐到了儿子的床上。
“儿子啊,你将来一定要有出息啊。不能学你爹这么老实。做人一定不能吃亏,这个社会都是小人得志,老实人吃亏。你爸要不是太耿直不会做人怎么会混的这么惨?你看那些混的比你爸好的,哪个不是阿谀奉承之人?三十岁不到就做到了总经理,这种人怎么可能有真本事?你爸这辈子就这样了,你一定要比你爸强啊!”
老徐儿子惊慌地看着老徐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老徐死死盯着窗外,眼神之中不是愤怒,而是恨与妒忌。
分针和时针同时越过了十二,咔的一声,他的四十五岁过去了。